相親桌上的月光
林潔如推開咖啡館玻璃門時，初冬的暮色正漫過寫字樓群。她裹緊米色羊絨大衣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婚戒內側的刻痕——那是丈夫去年生日時，她親手用銀戒圈改制的。電子屏顯示著相親對象的名字：陳默，33歲，廣告公司創意總監。

"林小姐？"對面男人起身時帶起一陣雪松木香。他穿著深灰高領毛衣，袖口露出的機械表盤泛著冷光。林潔如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沒有戒痕，這個細節讓她松了口氣。點單時，服務生將檸檬水推到她面前，杯壁凝結的水珠蜿蜒而下，像極了昨夜丈夫加班時，她在監控里看見的——他正俯身給新來的實習生整理衣領。

"聽說您在出版社做編輯？"陳默用鋼筆在餐巾紙上畫著什么。林潔如點頭，余光瞥見他在速寫咖啡館的弧形穹頂。這個動作讓她想起大學時，前男友總愛在課本空白處畫她側臉。那時她留著及腰長發，如今為方便照顧孩子，早已剪成利落的鎖骨發。

"您先生是做什么的？"陳默突然發問。林潔如攪拌咖啡的動作微頓："電網工程師，經常要搶修。"她想起上周暴雨夜，丈夫渾身濕透沖進家門，懷里卻護著給兒子買的樂高。這個細節讓她在相親時莫名安心，仿佛某種隱秘的忠誠證明。

陳默的視線落在她手機屏保——一家三口在迪士尼的合影。"孩子多大了？"他問得自然。林潔如滑動照片時，婚戒在杯沿敲出清脆聲響："五歲，已經會背《靜夜思》了。"她突然發現，自己竟在相親場合熟練地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，就像在辦公室茶水間那樣，把生活瑣事熬成溫熱的茶。

窗外飄起細雪時，陳默遞來一張素描：咖啡館里，女人低頭看書的側影，發梢沾著未化的雪粒。"您像極了我們公司新來的插畫師。"他笑著說。林潔如望著畫中女子耳垂的珍珠耳釘——那是她結婚時母親送的禮物，此刻在暖光下泛著柔和的暈。

"謝謝，但我要趕去接孩子了。"她起身時，大衣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。幼兒園老師發來消息：小寶今天又沒吃青菜。林潔如對著鏡子整理劉海，忽然看見鏡中人與素描里的女子重疊。她想起丈夫總說，她低頭批改稿子時，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般的陰影。

走出咖啡館時，雪下得更密了。林潔如站在公交站牌下，看著陳默的黑色轎車駛入車流。路面積水倒映著霓虹燈，像被打碎的彩虹。她突然想起大學時寫過的詩："婚姻是時差，我在等，你在追。"此刻，她終于明白，自己等的不只是丈夫歸家的腳步聲，更是那個在柴米油鹽中漸漸模糊的少女。

手機再次震動，是丈夫發來的定位："搶修結束，買了你愛吃的栗子蛋糕。"林潔如把凍紅的手揣進口袋，婚戒貼著皮膚傳來微溫。她抬頭望向雪幕深處，仿佛看見無數個相似的夜晚，有人正穿越風雪，帶著糖炒栗子的甜香，走向屬于自己的那盞燈。